短小。但就要停在这里。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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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来日方长,你们要不......”乔殊斟酌道,“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继续抱?”
夏予扬已经拿过来了几条干净毛巾,乔殊接过一条擦了擦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假装没看见被他一句话惊醒颇有些手忙脚乱的两个人。
船上各种基础设施还是一应俱全的。林致在氤氲热气里洗去满身咸涩的海水与呛人的硝烟味,吹干净头发,穿上浴室提供的浴衣,系好衣带走出去。
门外休息室里正坐着同样刚洗完澡的顾子尧,他低着头在翻看自己的通讯器,发丝还湿漉漉的,因为浸了水,少见地乖顺下来。
“不吹头发会着凉的。”林致说。
“没事,一会儿就干了。”顾子尧顺嘴回道。
说完了他才反应过来这对话有多么熟悉,在相伴长大的那些岁月里曾上演过无数次,没有意外的话,也本应一直继续下去。
林致笑了笑,也有些感慨似的:“我来帮你吹吧。”
末了又有些迟疑,补上一句:“可以吗?”
“当然。”顾子尧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只当作两人刚刚重逢彼此之间尚且生疏,并没多想,“谢谢。”
他对面是置物架,置物架靠墙的一面装的是镜子——简而言之,他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以及正在轻柔拨弄他头发的林致。他干脆把通讯器放在一边,专心注视镜子里的林致。
船上提供的浴袍尺码很宽松,林致不常穿这样的衣服,所以领口系得不太牢,松松敞开,露出锁骨下艳红纹样的一角。
大概是用什么特殊手法弄上的文身,相比于作为标识,其象征意义更加浓重,如同烙印、纹章,或是什么其他的让人相当不愉快的标记,那颜色太扎眼,好像能透过皮肤刻进灵魂里。
顾子尧没有文过身,一边想着一边就问出口:“疼吗?”
林致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望见镜子里的自己,又望见那隐约露出的红桃A图案,道:“还好。”
“回去问问医疗科。”顾子尧道,“他们应该有办法去掉。”
“好。”林致应道,浅浅一笑,“其实我没有很讨厌它。”
手中发丝干得差不多了,林致收起吹风机,看自家队长那又开始执着翘起的棕黑色短发,忍不住借着梳理头发做掩护,上手揉了两把。
“林致。”顾子尧就喊他,微带不满。
“抱歉抱歉。”林致笑道,“吹好了。”
他把吹风机收进抽屉,听见背后顾子尧在说:“回去之后,去花市选些多肉吧,我陪你。”
他手下顿了顿,道:“好。”
“估计会有一段休假期。”顾子尧又道,“再拍些照片吧,叫上小乔和扬扬,洗出来挂在客厅里。”
“好。”林致笑起来。
脚下地板依然时不时轻微摇晃,然而他觉得此刻自己踩到了坚实的大地,他飘飘荡荡惶恐不安的灵魂重新套上了绳索,看得见的,摸得着的,有着叫人踏实又安心的分量。
“出去看看?”
等林致换好衣服,顾子尧问他。
夏予扬的声音已经透过隔音并不足够好的门传了进来,林致跟在顾子尧身后走出去,看到乔殊也已经换了干净衣服,正靠在甲板护栏上跟夏予扬聊天。
“队长,林哥!你们好慢啊。”夏予扬抱怨道,“小乔哥都要等睡着了。”
“别随便给我扣锅。”乔殊道。“还好吗,林?现在才有机会好好跟你打招呼——好久不见,你瘦了很多。”
“我很好。”林致微笑。“好久不见,小乔,还有扬扬。”
夏予扬被乔殊一句话搞得颇为感伤,越过他上前给了林致一个大大的拥抱,半天不撒手,难过道:“真的,肯定是别的地方做饭没有我做的好吃,林哥你想吃什么?回家之后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夏大厨亲自掌勺,一般人没有这个待遇的!”
林致被他说得笑出了声:“好,当然好,那可是我的荣幸,我们扬扬做什么都好吃——最好别放胡萝卜。”
顾子尧抱着手臂插嘴:“还有辣椒和香菜。”
乔殊哼笑:“可让他找到借口了,夏予扬,注意热量,不然还得加训才能把你那些脂肪变成肌肉。”
夏予扬立刻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控诉:“林哥——林哥!你可要帮我撑腰,你不在的时候他们两个要把我欺负惨了!可惨了!你看看我,是不是也比以前瘦了?”
林致打量他仍旧颇为圆润的面颊线条,在打击孩子的负疚感与昧着良心的罪恶感之间纠结,迟疑道:“呃......”
“别为难林,这种教人直面现实的残酷工作让队长来。”乔殊道。
顾子尧铁面无私道:“没有,好像还胖了点。你是不是又偷吃甜食了?”
在夏予扬支支吾吾企图蒙混过关的时候,乔殊望向顾子尧:“全都记起来了?感觉如何?”
顾子尧想了想:“像......一下子把浴室里蒙了水汽的镜子擦干净一样。”
“那看来也应该跟队长说一遍。”乔殊笑叹,“好久不见,队长。”
夏予扬好奇道:“那这三年的事情,队长你没忘吧?”
“当然没有。”顾子尧无奈,他又不是读取游戏存档,还带记录覆盖的。
“比如...... 我刚回局里工作那会儿。”顾子尧平静道,微微挑起眉毛。“你骗我说我欠了你五百万的事,会一直记着的。”
“啊——?”夏予扬惨叫,“不是,队长,这种事情就没必要占据您尊贵的大脑了!真的!”
也许是因为身处茫茫汪洋之中,远离城市,这个晚上的星空竟格外明晰璀璨,四个人站在甲板上说说笑笑,直到连乔殊的生物钟都开始提醒他要错过睡觉时间,所有人才恍然已经很晚了。
“跟做梦一样。”夏予扬喃喃道。
他忽然踩上最下面那道栏杆,冲着远处快要透出微光的海天交界处扬起手臂,大声喊道:“我们要——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