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衔杯
【LASER/温顾致新】纸牌游戏（十七）
是定时发布。失算了，照这么着还得有几章。
——————
“现在怎么办？”乔殊望向顾子尧，“我们的人到了吗？”
顾子尧扶着耳机侧头听了一会儿，冲他微一点头：“已经将附近海域封锁起来，会立刻派人进行搜捕。”
他上前两步靠近林致，皱眉道：“他那句话什么意思？”
林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近乎敷衍道：“没什么……”
也许是天色阴沉，或是海风太凉，他的脸色看上去相当糟糕，顾子尧抓住他的手臂，船员工作服并不厚实，裸露在外的一截小臂触感冰冷，让顾子尧更加不安：
“他对你做了什么？”
林致终于回过神来，勉强露出微笑：“没有，真没什么，子尧，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想骗我继续去给他打工吧。”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林。”乔殊也走过来，“不过不管怎么说，你的任务该结束了，剩下的交给别人吧。”
林致望向远处，脚下甲板微微摇晃，提醒他这是在海上。没有阳光的时候，大海就显得特别深，深得能把人灵魂都吸走。
是该结束了，他在不属于他的地方艰难摸爬了三年，几乎要忘了曾经作为一个正常人应该怎么活，虽然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完、放不下，还有那么多案件没查出线索，但是他确实快走不下去了。
真的很累。
而现在，队友们站在他身边，调查局同事正在赶过来接手残局，好像确实是结束了，他可以放心地闭上眼，任由疲倦将自己吞没。
可是……为什么还是无法心安呢？
林致收回目光，看到乔殊和顾子尧关切的眼神，又望向船舱，蹙起眉头。
“怎么了？”顾子尧敏锐道。
“不，我觉得……我们还忽略了什么。”林致难得露出焦虑神色，“但想不起来。不过，船员们呢？还有，扬扬呢？没一起来吗？”
“来了。”乔殊道，“追踪器失效后我们分了三路来找人，我和夏予扬跟着队长，上船后我俩先去疏散船员，队长去救你，现在夏予扬应该把人都送出去快回来了吧。”
他俩为了谁留在船上还争了三秒钟，最后乔殊以自己更擅长隐匿说服了夏予扬，让小孩儿鼓着脸开船走了。
“别急。”顾子尧道，“是关于你在船上得到的信息吗？”
他和乔殊来得晚，两人都没有觉察到任何异常，那么大概率是只有林致接触过的什么东西。
“不……是关于赌徒……”林致闭上眼沉思，“他说时间差不多了，什么时间？这应该是一条讯息，可如果玛蒙已经是付出的筹码，那这条讯息应当会有代价。”
乔殊神情绷紧了：“你的意思是，他留了后手？”
“现在就离开。”顾子尧当机立断，“我联系夏予扬。”
然而上天并没给他们留出多少准备时间，就在顾子尧联络讯号拨出去的下一秒，极具冲击力的气流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将三人一齐掀了出去。
“林致！小乔！”顾子尧最先爬起来，耳边嗡鸣什么也听不清，第一时间去寻两人的身影。
“在这儿！”乔殊也被摔得头昏脑胀，提起声音勉强回应。“林呢？”
“没事……”林致扶着栏杆艰难站起来，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顾子尧刚想说什么，可那一瞬间一种诡异的直觉让他浑身汗毛直竖，他来不及解释什么，只一把拽住离他更近的林致，然后喊道：“小乔！”
“什么？”
“跳！到海里去！”
随后他护住林致的头颈部，两人几乎算是抱在一起跌进水里，身后比刚才更猛烈的气流裹挟着热浪骤然炸裂开来，船身在海面上分崩离析，灼灼燃烧，火焰照亮了一小片海与天，而顾子尧被水流冲得翻转沉浮不知身在何处，只死死抓着被他扣在怀里的林致，尽力帮他挡住冲击，不愿他受到一点伤害。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屏息之间，他恍惚走神。
为什么……想这样做呢？
透过水波能看到隐约火花与滚滚烟雾，此时天色黑沉，这海面上燃烧的船只与仍未停歇的轰鸣残响竟成了天地之间一场无人欣赏又极其壮烈的烟火秀。
这场景……好眼熟。
口鼻吐出的气泡咕噜噜涌出，折射交叠出虚幻迷离的光影，又飞快相继破碎，顾子尧觉得头痛，无数记忆片段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在他大脑里盘旋、拼接、成型，他看见许多熟悉的面孔，茫茫灰尘覆盖下的过往终于被冲刷出明晰轮廓，以海水、火光和爆炸声为节点，将他拽回三年前的夜晚。
他看见林致站在月光下、甲板上，背对大海，失却了一贯的温和从容，灰蓝眼眸里流露出挣扎和痛苦，其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嘴唇微动，像是要对林致说什么。
他想起来了，他让林致开枪，让他信自己，说自己能活下去。
林致那颗子弹要不了顾子尧的命，冰冷海水和爆炸同样不行，一切本应都在他的安排之中，可唯一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丢了记忆，把一切忘了个干净。
待水流稍缓，顾子尧竭力向上挣去。他隐隐听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乔殊的名字，还有林致的名字。
很像夏予扬的声音。
带着点恐慌和紧张，大声在喊，队长，林哥，小乔哥，你们在哪。
是很熟悉的称呼，和过去三年相比，中间多出一个名字，便显得一切都不同了。
然而和更遥远的曾经相比，却是终于回到了正轨。
顾子尧跟着水流跟着漩涡疾速上浮，哗啦一声破水而出，整个世界都明亮安静起来。
久违的清明。
“队长！”夏予扬扑过来拽他，“啊还有林哥！没事吧！快上来快上来！”
又是哗啦一声，乔殊也冒出了水面，抓着扶梯喘息半晌才爬上去。
这是艘小型船只，甲板上顾子尧正轻轻拍林致的脸，唤他：“林致，林致？醒醒。”
片刻后林致呛咳几声，迷茫睁开眼，抹了把满脸海水，支撑着坐起来：“没事，我没事……”
顾子尧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又替他把湿漉漉黏在脸颊的头发轻轻拨到一边。林致还晕乎着，缓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觉得哪里不大对，这举止放在以前的顾子尧身上是再自然不过，以至于他都没反应过来异常，但丢了记忆的顾子尧连他靠过去讨个拥抱都能僵硬成木头，就差在脸上打上四个大字叫做生人勿近，是怎么把这套动作做得这么熟练的？
林致一下子坐直了，怀揣着期望谨慎地去看顾子尧的表情，便撞进一双久违的温和的墨黑眼眸里。
“我想起来了。”顾子尧极果断地第一时间解了他的困惑，清清嗓子，冲他张开手，“抱歉，我没想到会忘记……好久不见，林致。”
林致愣怔在原地，伸手想去碰他，到了半空又收回来，仔细凝视他，像在分辨什么，迟疑道：“你……全都想起来了？”
“是。”顾子尧肯定道。没等到他想要的，又见林致仍是不敢置信的样子，便微微叹息，主动上前重新把他揽进怀里，“全都想起来了，真的。我说我会等你，活着回来，林致，现在你履约了，我们很快可以回家，回小白楼。”
两人皆是湿漉漉的，头发都在往下滴水，风一吹凉气透骨，但拥在一起却能汲取到几分暖意。
顾子尧从林致身上嗅到腥咸的海水气味，还有爆炸的硝烟气，细细寻觅良久，才闻到极轻微的果香，和酒店里拥抱时闻到的香气一模一样，不知是洗衣液还是沐浴露，但已经很淡了，一走神便要消失。
他更适合这种气味。顾子尧闭着眼睛想。海水、硝烟、血腥，都不适合他，林致就应该是平和从容地坐在书房里，沾染着书香墨香草木香花果香，而不应死里逃生湿淋淋狼狈不堪地跪坐在甲板上，发着抖像是要哭泣。
事实上林致并没有哭，他只是用力地抓住顾子尧穿着的作战服，用指尖触感来证明眼前的真实。
这应当是真的。
“太好了，欢迎回来，队长。”他声音有细微哽咽。
哪怕是假的——
“欢迎回来……子尧。”
也让他暂时放纵一下，任性地在这幻觉里沉溺片刻吧。
TBC
